聖誕夜那晚,出發去部落前我先小睡了一下,因前一天睡很少。可能是那天太累,平常又沒啥空閒亂想吧,那晚起床時突然有很多負面情緒一起湧上來:擔心、難過、想念、壓力、氣憤等,平時很少這樣。雖知道帶著這些情緒不適合「進田野」,但這是「工作」,還是得去。當晚很冷,我居然是第一個到教會的,也因為都不認識人,我翻著手機裡的電話簿,想約人晚點吃宵夜。不過還好沒約,因我後來凌晨兩點才離開部落。
那魯灣部落是一個位於香山濕地旁的部落,她們是從台東美山來的阿美族人。
結果,沒想到當晚對我是個非常難忘的聖誕夜。我搭梅花姐的車,一路跟著家家戶戶報佳音,真的很有趣,儘管我都不認識人。這也是我第一次在香山區裡繞。我一路學唱、學拍手踏腳的節奏,也一路被請吃東西,糖果餅乾、飲料、水果、薑湯、粽子、巧克力、芋頭蕃薯湯等,我幾乎每樣都吃到了,真厲害XD。一群人一起做一件事、一起用一種對我而言是特別的方式祝福別人,就會一起覺得快樂和安定,「社會」跟「文化」的力量就是這麼奇妙(好像什麼主持的台詞...)。報完佳音時已經快一點了,我新認識了哲仁哥很高興,也跟部落的人一起在她們家裡吃宵夜。我能感受到,報佳音、吃宵夜一個晚上下來,我對於部落的人而言不是那麼外人了,當她們叫我有空要再去玩時,我真的很高興,我也實在很遺憾隔天的一家一菜聚餐無法參加。
我跟 niet 學長上週末又一起去部落, niet 帶了一大瓶酒。很巧地我們進部落時就被雅雯姐看到,她邀請我們進她家坐,然後我們先喝一點酒,陸陸續續有其他族人親友來串門子。雅雯姐外出一回兒,進來時提著一袋白帶魚,抹鹽炸了一大盤給我們吃,真是太好吃了!整個魚頭都酥到可以全部吞下,還有用羊肉爐湯底煮的小白菜湯,以及船長帶來的小蝦子可以火烤、沙西米兩吃,我第一次吃蝦子沙西米,也是超好吃。哲仁哥帶酒來了,還有一位大哥抱著吉他來,大家就邊炭烤邊煮湯邊喝酒邊唱歌,盡可能地吵,真是很開心。特別是聽她們唱歌和合音,真的是非常非常棒,不用花小朋友就能聽到跟在音樂廳演出同水準的演出,而且我們坐同桌而不是台上台下,而且我們都(被要求XD)一起加入唱歌而不是唱歌聽歌,而且她們還有超有趣的表情和肢體演出而不只是唱歌。儘管我感冒喝酒聲音都變了,但我還是賣命在唱,這樣的體驗一定會永生難忘吧。我們一直吵到快11點才不捨地離開,因怕趕不上去台北的車。
從輪椅網球、盲棒、HL、到那魯灣部落,各個田野都讓我開了眼界。認識很多朋友、知道她們在做什麼、感受到各種衝擊和振奮,這對我來說就是質性研究最有魅力、吸引力的地方,雖然基層蹲點與建立人際關係的方式需要很多時間精力,對於學術生產這件事而言成本很高,但若拋棄這種狹隘的CP值考量,這種長時間的關係建立能帶來的各面向的學習是非常值得的。
而我在這階段還是有田野「研究者身份」及「回饋」的焦慮,我對於自己的其中一個身份是研究者感到很不安,我會一直想別人怎麼看我在做這件事情、我是不是一直被人戴著「高明的研究者」的帽子(所以我前面才會把進田野跟工作括號起來)。當然,回饋與焦慮這件事也可能是被教導出來的。我現在只能希望藉由更長的時間來跟她們說明我交朋友的心意,弭平自己的焦慮。
另外,那魯灣部落這部分我真的很感謝 niet ,他除了在工作上很罩我(都碩幾了還要別人罩實在是要檢討)之外,我們也聊了很多工作相關的事,例如現在可能是在計畫的哪個階段、我們(研究助理)的工作內容如何定位、我們如何跟老師及社大及部落溝通、我們的立場如何定位,以及我的研究者身份焦慮等,花了不少時間,這些東西才慢慢有頭緒,因為老師也不會跟你說,必須靠我們自己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地摸索。 niet 的田野功力也很強,做田野就有做田野的樣子,我能跟他一起進田野,也是種難以言傳的師徒制學習吧。
教育階層週
15 年前